(2009-05-05 01:07:36) 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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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应方舟子《达尔文的眼睛》 作者：黑门山
初次拜读这篇雄文不在新语丝，也不在《牛顿－科学世界》，而是在一条若干年前关于质疑进化论的新浪新闻留言中。贴这篇文章的人显然认为本文驳斥了像眼睛这样复杂的器官不能进化而来的“谬论”，我也因那人的确信“开了眼界”。几年来我并没有在网上看到很多反驳本文的文章，偶或搜索一下，也只有
邻舍哈比人博主之一的
基甸连线里的一个
短评。既然是短评，显然就不能展开，而且短评的实质性反驳又着力于信者与不信者的“预设立场”。我一贯以为，以“预设立场”为题辩论是面对高手的做法，对于本文如此行却杀鸡用了牛刀了。诚然，文章里有些精彩部分需要从“预设立场”的高度来分析，而且全篇文章显然跟预设立场都有关系，所以不能完全排除如此根本性的研究。但是对于本文的绝大部分内容而言，从“预设立场”来反驳则实在是大炮打蚊子，文章的内在毛病俯拾皆是，能直接归到“预设立场”上的并不多。
我也不想把我的反驳搞得太长，原文的新语丝链接
在此，我这里只引用我要分析的部分。
...九·一一恐怖主义事件以及随之而来的反恐怖主义战争使得“塔利班”的名字家喻户晓。人人都知道塔利班是一个伊斯兰教的原教旨主义组织，但很多中国人不知道，基督教同样有原教旨主义组织和信徒。据统计，大约三分之一的美国人属于原教旨基督徒。原教旨基督徒坚信基督教《圣经》上的每一句话都准确无误，而且必须从字面上理解，因此他们必然要反对进化论。...
其实这里的事情跟塔利班有几分关系谁都清楚，方舟子无非是想在一开始就把笃信圣经的基督徒描绘成恐怖分子罢了。我不能抱怨对手的策略，只要后面能证明事实的确如此，可是立刻转过一句话来就体现出他对保守基督徒的理解狭隘，看看
这个例子 ("INERRANCY OR DESIGN? Old Princeton and Evolution", pp. 4-6) 你就明白相信圣经无误的权威人士，保守基督信仰的斗士一样可以对进化论持有保留的开放态度，而且是出于尊重圣经的原因。
... 这本书用了一章的篇幅攻击进化论，而像一切反进化论的宣传品，充斥了谎言，其中最大的谎言是关于达尔文对眼睛由来的看法。...
这是一个用断章取义的手法编造的谎言（这也是反进化论者惯用的一个手法，在他们的笔下，似乎最著名的进化论者都成了反进化论者）。...
说谎的是谁呢？里程在《游子吟》说了什么让方以为“似乎最著名的进化论者
都成了反进化论者”？可是问题是《游子吟》明明白白地否认了达尔文成了基督徒，表明他至死坚信进化论不变。里程的观点是尽管达尔文认识到眼睛对于进化论的困难，可是达尔文还是立场决定结论，再困难也接受进化论。里程只是欣赏达尔文正视这个难题罢了。到底是谁在“用断章取义的手法编造谎言”呢？
... 是不是像反进化论者所说的，不完善的眼睛就无法起作用，就不能在进化中发挥功能呢？当然不是。轻度近视要好过高度近视，高度近视要好过失明，还能感受亮暗的失明要好过没有眼睛，并不是只有完善的眼睛才有助于生存。...
这层透明膜越来越厚，成了晶状体。为了使成像越来越精确，晶状体将逐渐往里移动，逐渐变厚，并通过改变组成晶状体的蛋白质比率使它的不同地方有不同密度，以纠正像差，终于形成了一个复杂的鱼眼。...
这两段是全文唯一的亮点，要是文章有勉强配得上“预设定立场”层次的，那就是这两段了。这里的论述基于眼睛进化是既成事实为前提，通过各物种的间断图画来观测眼睛进化的连续过程，有如观测有丝分裂的一种实验，加固定剂使处于各分裂相的细胞止于当前状态，从而根据诸多细胞所呈现出的单独画面来了解有丝分裂全过程，因此方文的这种推理是很有些道理的。当然从预设上来看，大家对有丝分裂全过程没什么异议，可是眼睛是否进化本是要证明的结论，现在倒果为因来以次为前提，这样在论证上就很有些毛病了。
虽然我不同意达尔文的无神前提立场，但是却依然尊重他是时代伟人，他的理论是有很深刻道理蕴涵在里面的 (远非某些保守基督徒所描绘的那样，否则Warfield或Machen也断不会对其采取有保留的开放态度)。方文之所以还有些亮点，基本上也是这里他比较完整地遵循了达尔文的理论，而比较少自己的发挥。一旦当方再次回到自己的发挥上，论证立刻又低级毛病百出。
...进化需要的时间太长了，也是反进化论者攻击进化论的一个常用借口。为了回答这个问题，在1994年，两位瑞典生物学家尼尔森（D.-E. Nilsson）和佩尔格（S. Pelger）设计了一个计算模型，计算上面所描述的从眼点进化出鱼眼需要多长时间。...在遗传学上，我们用遗传率来表示某个特征与遗传相关的程度，通常是用同卵孪生子（他们的基因完全相同）和异卵孪生子比较而测定。遗传率100％意味着该特征在同卵孪生子中完全相同，而遗传率0％意味着该特征在同卵孪生子中的相同程度和任意两人一样。...
先在这里停一下，好象方对遗传率的解释是停留在种内范围的 (“同卵孪生子”和“任意两人”)，那怎么运用到跨物种的计算上呢？不过也不追究细节，姑且认为可以同样运用到物种间的计算。
...也就是说，人的身体特征的遗传率一般来说高于50％。尼尔森和佩尔格将眼睛的遗传率设为50％。显然，这是个很保守的估计。实际上，在需要做估计时，他们都尽可能地保守，以便让进化所需的时间尽量地延长，使反对者无话可说。...
如前所述，姑且把种间与种内的问题放在一边，可即便这样，方一样在给这两位瑞典生物学家脸上抹黑，否则这两位仁兄的文章也太不严谨了。要是遗传率越低就越保守 (就是延长进化时间)，那么遗传率越高显然就会缩短进化时间了。那么我们不要假设遗传率为50%，我们假设得高一点，100%，怎么样？还怎么样？遗传率100%表明上一代跟下一代一模一样，你还进化什么？这里我们看到，这遗传率太高不行 (代与代之间没有变化)，遗传率太低还是不行 (变得太狠，一代传不到下一代了)，必须不高不低恰到好处，方才使得进化成为可能。所以这所谓低遗传率是保守估计，低遗传率延长进化时间纯粹是一厢情愿，人家高遗传率一样可以很“保守”嘛。
如果遗传率必须要在0到1之间取一个合理值，那么为什么50%是保守估计？某种理解下还可以最激进呢！因为性状的显现总是遗传与变异的总和，如果简单假设遗传加变异的总和为1，那么我们知道x(1-x)的最大值正是取在x=0.5上面；要是假设得复杂些，x(1-bx)的最大值当然是常数b的一个函数，换句话说根据不同的性状，只要合理调整b值，任何一个遗传率都有可能最大限度缩短进化时间。
这表明瑞典生物学家的paper不行吗？或许，但这无足轻重，更何况进化未必 (甚至一定不是) 用遗传与变异程度的乘积来衡量。关键是方的陈述实在太搞笑，明显100%与0%的遗传率都会使进化无限延长，他却单单只看一个低遗传率的方向。
最终的结论更是为了达到惊人的效果反倒显得不专业了：
...生物学家在研究了不同动物的眼睛结构之后，发现它们共采用9种不同的光学结构，而且每一种结构都出现了不止一次。眼睛在动物界至少独立进化了40次，可能多达65次。...
任何基于概率的计算在报告结果时最好都加上置信水平，像这样报告结果 (就是眼睛独立进化至少40次的概率为1) 基本上在否定前面用遗传率得出的结果。不过呢咱也不在这点上太吹毛求疵，人家是为了追求修辞效果嘛。问题是过会儿跟下文联系起来看的话，这样的研究结果可就不是细节上有瑕疵，而是实质内容上大有问题了。
...事实上，如果我们仔细研究眼睛的结构，就会发现它并非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完善”，而存在许多“设计”缺陷，甚至是非常愚蠢的“设计”，任何一个工程师都不会做那样的设计，更不要说上帝了。...
...这就使得视网膜很容易从眼球的内壁脱落。例如，脑袋遭受一记重拳，就可能造成视网膜脱离，如果不及时治疗将导致永久失明。
...章鱼眼睛的神经、血管都位于感光细胞的后面，神经直接连到大脑，而无需先穿透视网膜再往回绕弯。而且，章鱼的视网膜是由下面的许多神经纤维牢牢地固定着的，不会脱落。...
人的脑袋遭受一记重拳不仅视网膜会脱离，而且还会得出方认为眼睛设计有缺陷的高论。我突然想到市场营销业的一个惯用小故事：制造商向销售商夸赞自己的书桌，就是从十层楼丢下去都不会损坏，销售商只是一笑，反问到：“谁又会把书桌从十楼丢下去呢？”
眼睛的设计是以感光视物为目标的，只要有合理的保护即可。人有人的生存条件 (依照圣经，刚造的时候是在乐园里)，章鱼有章鱼的条件，神给他们各自应有的眼睛，有什么不对？还非得防拳击？要这样，那防护手段还有个限制？为什么眼睛不防核弹头？一个原子弹下来，任你几条章鱼的眼睛都灰飞烟灭了。照这样的“缺陷”标准，还有不缺陷的吗？
换个角度想想深层次的，这将话题从达尔文的眼睛转到了
邪恶来源的问题，否则谁会给别人一拳呢？不过这里显然不是这个问题，方当然认为至少有小缺陷、大缺陷之分，否则也不会羡慕章鱼的眼睛，但要是这样，那各物种所处的环境就必须结合考虑了。
...如果脊椎动物的眼睛是进化来的，那么就非常容易理解了，因为自然选择只能在已有的蓝图的基础上做无意识的修改，而不可能有意识地重新全盘设计。...
下文的文昌鱼眼睛进化史至多跟前面的眼睛进化通史一个层次，可是本段的上述开头却使得下文完全无足轻重。看看文章前面写了什么？
眼睛在动物界至少独立进化了40次，可能多达65次。
原来眼睛的新结构都出现在其它门类动物出现的时候，自从到了脊椎动物这一步，你这四、五十次的独立进化居然一次都没有发生过？而且照上面的分析，不“采取倒装方式”的眼睛在进化上优于“采取倒装方式”的，这更进化的装置居然一次都没能压过落后的低级装置，从自然选择上孰优孰劣倒也另有一说了。也奇了怪了，文昌鱼又偏巧不从那四五十次独立进化来的九种结构之中的高级结构继续进化 (同理，高级结构因为适应性强，所以应该占多数)，偏偏挑了一个弱势的低级结构，并且以压制高级结构的方式继续进化，同时进化过程中别的结构都有提高的可能，也就这正装、倒装的装置是死活不肯变了。
你怎么好意思说“自然选择只能在已有的蓝图的基础上做无意识的修改，而不可能有意识地重新全盘设计”？
...神创论无法合理地解释为什么上帝要设计出如此古怪的人眼，而进化论却能给出令人信服的答案。这样，眼睛的由来本来是个进化论的难题，却成了进化论最有力的证据之一。...
可不？当你根本不管你那推理中的诸般问题，你的答案可不令人信服么？这眼睛不成了进化论最有力的证据才怪，尽管照这样的分析什么都是进化论最有力的证据了 (当泛泛而谈的时候，自然就落到“预设立场”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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